第八回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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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地問道。
她應該是和沈慕晨上次一樣，受了刺激暈倒的，哪裏是累倒的。
白少爺聽誰胡說的？
“慕晨哥說的啊，我昨天來的時候你還在昏迷中呢。對了，你什麽時候醒的？”白初夏問道。
沈慕晨說她累倒了？！
也是，他雖然嫌棄她，但人品在那裏，即使知道她是“妖魔鬼怪”，他也不會隨便公布她的秘密。
這倒符合他一貫的風格。
這麽說來，她是不是還得感謝他？
被他嫌棄還得感謝他。夏依依的唇角不自覺地浮現出一抹嘲諷的笑。
一直盯著她的白初夏見狀不禁大驚失色，嚷道：“餵，夏依依，你到底有沒有恢覆過來啊？我怎麽看你不僅氣色不好，神情似乎也有些不對勁啊？”
問她什麽時候醒的，她竟然在那傻笑。
沈家到底有沒有給她請大夫？
二百三十口水戰
“我沒事。謝謝白少爺關心！”夏依依回了回神，有些落寞地說道。
抱著東西進屋，白初夏也跟在她身後進了屋。
見沈慕晨不在書房，白初夏想起了昨天他提過今天要去莊子上的事，隨口問道：“慕晨哥去莊子上了？”
“嗯，早上就去了。”夏依依嘴裏應著，手裏已經放下東西去泡茶了。
沈慕晨不在，她只能臨時充當主人。給白初夏端上茶水，她也陪他在茶幾邊坐了下來。
兩個人扯了幾句家常，白初夏從懷裏摸出一本《聊齋志異》，遞到她面前，說道：“昨晚慕晨哥提起《聊齋》，我回去看了一下，剛好這本書還在，想著你應該喜歡，所以就帶過來了。給你。”
《聊齋》？
沈慕晨跟白初夏提《聊齋》幹嘛？
自己被當成了“妖魔鬼怪”，現在看到這本《聊齋》，夏依依心裏十分別扭，因此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問道：“我們大少爺怎麽會突然跟你提起《聊齋》，你們都聊了些什麽？”
沈慕晨提起《聊齋》肯定跟她有關，她想知道對方到底說了些什麽。
“我也覺得奇怪呢……”白初夏將昨晚的情況說了一遍。
夏依依聽得渾身發冷，沈慕晨果然把她當成“妖怪”了，竟然還向白初夏討主意！
“白少爺，如果你發現自己喜歡的人是妖怪，你真的能做到待她如初嗎？”聽到白初夏說起自己的答覆，夏依依懷疑地問道。
這件事如果真的發生在他身上，只怕他就不會說得這麽輕松了吧？
沈慕晨的心智比白初夏更成熟穩重，他都做不到，白初夏怎麽可能做到？
“嗯，”白初夏剛抿了一口茶，聞言立刻放下茶杯，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後來也想了一下，昨天的話太過絕對……”
哼，還是做不到吧？夏依依邊聽邊在心裏冷哼。
“……這種事情其實應該分兩種情況的：善意和惡意。如果對方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隱瞞身份，我會待她如初；但如果對方懷著險惡居心，惡意欺騙，並故意誘使我誤入情網，這種情況我必定將那妖怪誅之而後快。
“我生平最恨被人欺騙了！”白初夏認真地說道。
善意和惡意……
白初夏說得在情在理，夏依依不再懷疑他的決心，反而開始思忖自己的情況屬於哪一種。
她當然沒有什麽險惡的居心，可不得已的原因是什麽？怕被人當成妖怪，這算是不得已的原因嗎？
要說誘使，她似乎也有誘使沈慕晨的嫌疑，畢竟他一開始並不喜歡她，是她努力接近，一點點打動他的。
這該怎麽說？
“夏依依，你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嗎？雖然你是女子，不妨也把自己想象成男子，假如是你，你會怎麽做？”看到夏依依若有所思，白初夏以探討的語氣問道。
“我沒你們那麽多想法，既然是我喜歡的人，不管他是人還是妖，只要他沒有害人之心我一樣喜歡他！”夏依依像賭氣似的說道。
喜歡就喜歡，哪有那麽多條條框框？
要是喜歡一個人的同時還要計算對不對，值不值，這還叫喜歡嗎？
不如做交易算了！
“當然咯，我們這些做丫頭的和你們大少爺是沒法比的，你們有挑三揀四的資本，不喜歡這個還可以喜歡那個。”仿佛還不盡興，夏依依索性將憋著的一肚子氣全撒到了白初夏身上。
“夏依依，你什麽意思啊？什麽丫頭大少爺的，誰拿你當丫頭了？”白初夏氣得跳了起來，“我好好跟你討論問題，你倒好，扯什麽丫頭少爺。你給我說清楚，我什麽時候挑三揀四了？”
他長這麽大就喜歡過她一個人，這也叫挑三揀四？
簡直蠻不講理！
白初夏雙手叉腰，氣鼓鼓瞪著夏依依，那架式非逼她給說法不可。
見這情景，夏依依也明白自己捅了“馬蜂窩”，不禁氣勢弱了一大截，喏喏地道：“我……也就是隨口說說，你生這麽大氣作什麽？”
“什麽叫隨口說說？這話也是能隨便說的嗎？夏依依，枉我以為你年長一些長進了，原來你還像從前一樣蠻不講理！”
從前她冤枉他，捉弄他，近年來這些事情沒有再發生，他還以為她長大懂事了，沒想到她說出來的話還是如此刁鉆、傷人。
白家的男兒什麽時候被人說濫情過？
何況，他對她的一片癡心她看不見就算了，怎麽能連他的人品都否定？
白初夏著實咽不下這口氣，再次沖夏依依吼開了。
沒完了？夏依依也不是省油的燈，騰地站起來，怒道：“白少爺，你夠了吧？我不就說錯了一句話嘛，你用得著發這麽大火嗎？是你問我我才說的，我說了你又不高興，早知道這樣還問我幹嘛？”
明明是他讓自己說的。
“這不就是擺著大少爺的架子嘛！”她又稍微小聲地嘀咕道。
“你……”
他從來就說不過這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白初夏氣得咬牙，那張俊臉也變得紅白交加，甚是好看。
“我什麽呀，我不過就事論事而已，白少爺不服氣大可以和我理論。”見他那樣，夏依依越發來勁了，仰著的小臉寫滿得意。
白初夏恨恨地瞪著她，突然，他笑了：已經很久不曾看見這丫頭飛揚跋扈的模樣了，她終於又“活”了過來！
他特意過來就是想看到她好好的，現在這樣不正如了他的意麽？
比起跟在沈慕晨身邊伏低作小，此刻的夏依依才是他認識的那個壞脾氣，活潑又可愛的丫頭。
“好男不跟女鬥。夏依依，我不跟你一般見識！”白初夏一掃剛才的惱怒，無比輕快地說道。
她欺負了他那麽多次，他什麽時候計較過。
“切，說不過就說不過，什麽好男不跟女鬥！”夏依依不屑地朝他翻了個白眼。
口水戰以這種方式宣告結束了。
費了這番口舌，夏依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緩緩流進喉嚨，一股回甘在她心頭舌尖漾開。
這茶什麽時候這麽好喝了？換茶葉了嗎？
夏依依又抿了一口，同時仔細觀察杯裏的茶葉。忽然，她意識到了什麽：這幾天心裏積壓的郁悶似乎悄然消失了，心情一下變得明朗起來。
不會吧？跟白初夏吵架還有這功能？！
二百三十一再納一房妾
“那個……白少爺，我剛才有點偏激了，你別往心裏去哈。”夏依依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人家帶著補品好心來看她，她卻把他當成了洩憤的對象，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你還知道道歉了？看來還是長進了一點嘛。”看著她，白初夏黑亮的眸子彎出了一抹弧度，兩個酒窩也現了出來，接著他一揮大手，“放心吧，這點小事我才不會放在心上呢。”
他是那麽小氣的人嘛！
“誒，夏依依，不如我們來下棋吧，反正慕晨哥一時半會回不來，你一個人坐著幹等也無聊。”白初夏提議道。
雖然心情變得好了一些，可也還沒好到有閑情下棋的地步。想到自己剛才無理的指責，夏依依抱著將功補過的態度道：“好。”
兩個人剛拿出棋盤擺上，大太太房裏的燕子突然來了。
走進書房，燕子看著夏依依，笑意盈盈地說道：“夏小姐，太太說您昨兒才生過病，今天虎子又不在，讓我來給您幫忙，有什麽活兒指使我就行了。”
“嗯，還是你們太太想得周到，我昨天才跟慕晨哥說他院子裏該添個丫頭呢。”白初夏讚同地點頭。
大太太派的不是丫頭，是間諜。
他知道個屁！
夏依依瞟了白初夏一眼，對燕子笑了笑，道：“回頭幫我謝謝太太，這裏暫時沒有什麽活兒要幫忙的，你去院子裏玩吧。”
想了想，她又對白初夏道：“白少爺，院子裏陽光正好，我們也把棋盤搬到外面去下吧。”
這樣大太太總不會擔心他們有什麽了吧？
燕子會意，連忙道：“夏小姐，既然您這裏沒什麽事，那我就上後院找秀秀說會話去，要是您有事隨時叫我。”
大太太派她來的目的已經被夏小姐看穿了，她再杵在這裏除了自找沒趣毫無作用。
既然這樣，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趁機躲個懶呢。
“嗯，你去吧。”夏依依點點頭，立刻開始動手收拾棋子。
燕子見狀麻利地用托盤端上了茶水和點心，白初夏也主動端起了棋盤，幾個人一起走出書房。
院子裏陽光和煦，微風徐徐，比書房舒服多了。
之前是沒心情下棋，所以才沒想到到來外面的。
當然，如果白初夏不是她和沈慕晨的好朋友，不是沈家的救命恩人，她也不會明知大太太忌諱還強打著精神陪他下棋。
“白少爺，你住在城裏，這幾天可有看到我們大老爺？”夏依依一邊落子一邊問道。
大老爺暈倒她是親眼看到的，再加上沈慕陽又說他臥床不起，畢竟那麽大年紀的人了，她多少有點替他擔心。
與其說是替他擔心，不如說是替沈慕晨擔心他。
她知道，那家夥肯定也關心這個問題。
“這幾天啊？”白初夏略微想了想，“沒註意，好像沒看到吧。”
“你怎麽想起問他了？”他又隨口問道。
“他是被我們氣暈的啊，萬一真氣出病來我們不還得負責嘛。”夏依依敷衍道。
“嗯，這倒是。”
……
白初夏前腳剛走，大太太後腳就叫夏依依去前院說話。
所謂說話，不過是通過各種暗示她要註意身份，和除了沈慕晨以外的男子保持距離。
夏依依裝傻充楞地聽了大半個小時，回到院子的時候，虎子已經在院子裏了。
夏依依連忙拉著他問道：“大少爺也回來了吧？是在書房嗎？”
“回來了，剛洗漱完，這會應該在書房吧。”虎子道。
“今天你們看的情況怎麽樣？大少爺說什麽了嗎？”夏依依又問。
要是以前，這些問題她完全可以直接去問沈慕晨本人，可現在，她既想見到他又怕見到他。
現在不僅是沈慕晨不知該怎麽面對她，她也不知該怎麽面對他了。
虎子歪著小腦袋，道：“大少爺今天只是讓林管家帶他熟悉了一下沈家的田地，明天他會去租戶家裏。”
“明天還去啊？”夏依依詫異地問道。
沈慕晨的身子才好，他這樣天天奔波能受得了嘛，萬一又倒下了怎麽辦？
“大少爺說可能要十天半個月才能看完所有租戶，這才剛開始呢。”跟著跑了一天本來就累了，此刻他手裏還端著大少爺換下的衣物，虎子忍不住說道：“大少爺應該在書房，你去問他吧。”
夏依依還想追問，可虎子已經端著木盆出了院子。
問沈慕晨？有必要嗎？
如果他想讓她知道，又怎麽會不帶她去。
算了，再給他一點時間吧。
也許像白初夏說的，等他發現她並沒有惡意，可能就接受她了吧。
夏依依朝屋裏探了探頭，轉身坐回了院子裏的石桌邊。
到了吃飯的時候沈慕晨才從屋裏走出來，看到夏依依淡淡地問了句：“身體沒事了吧？”
回來看到她不在，他已經向其他丫頭問過她的情況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想聽她親口報平安。
“沒事了。”夏依依有些不敢看他，低著頭回道。
這是她暈倒後他們第一次見面說話，難道不是應該先問她為什麽會暈倒，或者什麽時候醒的麽？
還是……他對這些根本就不關心？
盯著沈慕晨穿著青色布鞋的腳尖，夏依依陷入了失落中。
而確定她沒事的沈慕晨早已思忖起了幫助大伯家的計劃，他邊往堂屋走邊說道：“沒事就好，吃飯去吧。”
堂屋裏，沈老爺、大太太和二姨太他們都坐在桌子上了。
見二姨太的狀態基本恢覆，沈老爺以維護家宅和諧安寧為由，命令她正常情況下必須到堂屋吃飯。
隨著和夏依依同桌的次數增多，二姨太對她的態度由一開始的橫眉冷對漸漸變成了現在的視若不見。
多次向二姨太示好被拒，夏依依也不再勉強，和她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局勢。
幾個人正默默吃著飯，大太太突然說道：“你們也看到了，這次大老爺他們就是欺負咱們家沒人，才打起了地契的主意。這幾天我和老爺商量了一下，準備再納一房妾進來。”
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像在等大家的反應。
夏依依習慣性地看向沈慕晨，只見他放下了碗筷，靜靜地盯著桌面，似乎沒有反對的意思。
沈家就剩沈慕晨這麽一根獨苗，偏偏他的身體又不好，沈老爺和大太太想再納一房妾來延續香火也是正常的。
估計沈慕晨也擔心萬一自己走在前面，父母沒有人養老送終吧？
大太太的語氣是通知而不是商量，沈家的人沒有出聲，夏依依自然也不會出聲。
二百三十二不用她侍候
兒子沒了，她的命運也如浮萍一樣隨沈家這條船漂著，只有這條船穩當她才有太平日子過。
反正老爺不待見她，多一個姨太太少一個姨太太對她來說都一樣，要是新來的姨太太能為沈家開枝散葉，保證這條船穩當倒是好事。
二姨太思忖片刻，不冷不熱地說道：“老爺要納妾我倒不反對，只是這次可得擦亮眼睛了，別再娶個張氏那樣的女人回來禍害家門。”
三姨太張氏不僅給沈老爺戴了綠帽子，還綁架沈慕晨，險些害他喪命，她無疑是沈老爺心裏最不願提起的痛。
被人戳到痛處，沈老爺的臉頓時黑了，不悅地瞟了二姨太一眼，道：“閑談莫道人非，說別人之前也反省反省自己。”
張氏固然可恨，可二姨太若不心生邪念，又怎麽會害自己的兒子夭折？
沈老爺本沒有再娶的念頭，現在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二姨太也是為了咱們家好，”大太太連忙解圍，道：“既然大家都支持，我這幾天就找媒婆去看看，爭取給咱們家娶個模樣俊俏，品行端莊的四姨太回來。”
品行端莊是必須的，至於模樣俊俏，大太太肯定只是為了迎合沈老爺的心理隨口一說，她最看重的應該是能生養吧？
為了延續自家香火，沈老爺作出的“犧牲”可真大！
夏依依拼命抿唇，這才忍著沒有笑出來。
這件事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大家各自端起自己的碗繼續吃飯。
捧起飯碗前，夏依依又悄悄瞄了沈慕晨一眼，他還是那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吃完飯回到院子裏，沈慕晨徑直去了書房。
跟在他身後回來的夏依依在大門前止住了腳步，她很糾結：以前他們感情好時，這個時候都是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或者一個人捧一本自己喜歡的書看。可現在，她覺得沈慕晨不會再想和她喝茶說話了。
而且，他們之間連共同的話題都沒有，要是呆在一個屋子裏，只會更加尷尬吧？
猶豫了好一陣，夏依依始終沒有勇氣走進書房，最後索性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發呆。
書房裏，沈慕晨清亮的眸子一直望著門口，他在等那丫頭像往常一樣來找他，纏著他嘰嘰喳喳地說話。
他也很想和她說說今天的見聞，以及接下來的計劃。
然而，時間一點點過去……
她不會來了。
是在怪他調查她嗎？
沈慕晨失望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雙眼。
……
掌燈時分，夏依依幫沈慕晨的房裏點上了蠟燭，又鋪好了床鋪，等了片刻他沒有進房間，自己便先退出去了。
走到走廊上，剛好碰到回房的沈慕晨，兩個人迎面相遇。
盡管走廊上燈光昏暗，可沈慕晨高挑的身影才走到跟前，夏依依立刻像沒臉見人似的低下了頭，聲音也底氣不足地說道：“大少爺，床鋪準備好了，我去打水侍候你洗漱吧。”
知道沈慕晨把她當成妖魔鬼怪後，夏依依便在他面前徹底失去了信心，甚至都不敢與他直視，生怕從他眼裏或者臉上看到嫌棄自己的表情。
見她如此沒有精神，沈慕晨以為她身體不舒服，凝視了她片刻，輕聲說道：“讓虎子來就行了，你去歇著吧。”
不用她侍候？
現在連服侍也不用她了嗎？
他是要將她完全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夏依依只覺得眼圈發熱，她輕輕點了點頭，又自覺往邊上讓了下，“那大少爺早點休息。”
感覺到眼淚馬上就要流出來，不等沈慕晨再說什麽，夏依依加快腳步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似有一陣風拂過面頰，沈慕晨默默轉過身去，望著她匆忙離去的身影，眼裏的光一點點暗下去……
……
接下來的日子，沈慕晨每天早出晚歸忙著了解租戶的情況，夏依依則整天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發呆。虎子天天跟著沈慕晨，侍候他的活兒也做得得心應手，幾乎不用夏依依插手。
因此，夏依依和沈慕晨每天近距離相處的機會就只有在堂屋吃飯的時候。
漸漸地，沈慕晨越來越忙，夏依依越來越靜，靜得一天都不說一句話。
一天，夏依依依舊坐在廊下看書發呆，廚房打雜的小丫頭在院子門口叫她，說是周大娘請她去後院。
“周大娘說了什麽事嗎？”夏依依問道。
怕沈慕晨不在家，她一個人呆在院子裏悶，大太太把香兒派了過來，平日去後院端飯打水的活都是香兒在做，她已經很久不去後院了。
“說是夏小姐喜歡桂花，如今院子裏桂花開得正好，請您去坐坐。”小丫頭笑意盈盈地說道。
這丫頭名叫秀秀，是上次大太太一次性買的三個丫頭中的一個，年紀還小，便被分到廚房了。
看她一臉稚嫩，夏依依突然起到了剛來沈家時見到的杏兒。
原以為杏兒會成為她在這個時空最好的閨蜜，沒想到自從杏兒被調到二姨太院子裏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現在又和二姨太沆瀣一氣，視她如仇敵。
這個院子看似一成不變，實際上不知不覺中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了。
友情如此，愛情亦如此。
夏依依放下書起身，“你跟周大娘說，我一會就來。”
這段時間她和沈慕晨都沒有心情喝茶，房裏點心積了一堆，可以整理好了送給周大娘和其他人吃。
捧著各種吃食去後院，周大娘見到她大吃一驚，看了好半天才說道：“依依，你怎麽瘦成這樣了？”
“瘦了嗎？”夏依依自我打量了一下，“我還真沒註意呢。”
瘋丫頭的身子屬於不易發胖的體質，平時她怎麽吃都不用擔心，但遇到點事瘦得卻很明顯。
是瘦了，白初夏說過，大太太也總在叮囑她多吃點。
久不來後院，坐在倍感親切的小板凳上，聞著清幽的桂花香氣，夏依依的心情稍微開朗了一些。
“聽說這段時間大少爺天天在外面跑，我想你一個人呆在院子裏也悶得慌，就叫你來後院坐坐。不耽誤吧？”周大娘和藹地問道。
“不耽誤，我一個人是挺悶的。”夏依依道。
這段時間心情低落得像滿含水分的空氣，又潮又重，做什麽都沒有心情，也沒想到來後院找周大娘聊聊。
周大娘是這個院子裏對她最好的人，她怎麽把她給忘了？
夏依依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笑道：“謝謝周大娘關心。”
二百三十三和柳家結親
秀秀捧著她拿來的點心歡歡喜喜地躲回房間吃去了，安靜的院子裏就只剩夏依依和周大娘兩個人。
一直沒有看見鳳丫的身影，夏依依忍不住問起了她家裏的情況。
周大娘將剪下的布片在虎子穿破了的褲子上比了比，擡頭笑道：“鳳丫的苦日子就快熬到頭了，說是找了個老中醫，她男人的病現在已經大有起色。這不，今天又一起進城看病抓藥去了。”
“還真是個好消息呢！”鳳丫上次都絕望得投井了，聽到這個消息夏依依也為她感到高興。高興過後，她又隨口問道：“那柳小姐呢，她最近有沒有過來坐坐？”
以前她來後院十次，有八次都能看見柳千絮，今天怎麽不見她了？
“柳小姐啊，以後咱們怕是要改口咯！”周大娘眼角的皺紋更深了，笑得意味深長。
什麽意思啊？夏依依一時摸不著頭腦。
“傻閨女，咱們家不是要添新姨太太嘛，聽說柳家都答應下來了！”周大娘繼續笑道。
“啊？”
柳小姐要嫁給沈老爺當四姨太？！
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柳千絮？
這怎麽可能！
夏依依幾乎驚掉了下巴，張大的嘴半天都合不攏。
“啊什麽？你也不想想，柳小姐今天都多大了，現在還有幾個人上她家提親的，嫁到咱們沈家來也不虧她。”周大娘開始將那塊布縫補在虎子的褲子上，邊說道：“咱們老爺年紀不算大，她嫁進來要是能為沈家生個小少爺，往後還不有的是好日子過。”
這倒是，上次好像聽說有媒婆為哪個老鰥夫上柳家提親，被柳千絮給罵了出去。想來柳千絮的行情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可是，她在白初夏身上花了那麽多心思，現在讓她嫁給沈老爺能甘心嘛？
“周大娘，柳小姐真的答應了？”夏依依不敢相信地問道。
“應該是答應了，好像說柳家對聘禮還有什麽要求吧，具體怎麽回事我也不清楚。反正啊，這段時間柳小姐一直沒來咱們家，估計是避嫌哩。”周大娘道。
“這樣啊？”
難怪沒有聽大太太提起。
柳家好歹也曾經風光過，柳千絮又生得盤正條順，還讀過書，多要點聘禮也正常。
看來兩家好事將近啊！
……
果然，沒過兩天大太太就在飯桌上宣布了這件事。
“後門柳家的柳小姐就要嫁進我們家了！”她喜形於色地對大家說道：“這幾天聘禮方面都談妥了，正在請人擇算吉日，順利的話應該年前咱們家就要添喜了。”
二姨太應該早就聽杏兒或者其他人提起過，絲毫沒露出意外的表情。
夏依依自然也不覺得意外了。
只有沈慕晨，他正要夾菜的筷子在空中停了一下，看了看大太太，目光收回時又瞟了一眼夏依依，最後卻也一個字都沒有說。
大太太笑了笑，繼續以一副當家人的口吻道：“咱們家好久都沒有辦過喜事了，這回得辦得熱熱鬧鬧的。日子雖說還沒有定下來，但我們也該盡早張羅開了，不能到時慌手慌腳的讓人看了笑話……”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不管是二姨太，還是夏依依，這段時間都要做好乖乖聽她調遣的準備。
大太太的話一說完，二姨太便冷嘲熱諷道：“聽說柳家要了兩根金條，還要了1000塊的聘金，這麽大的排場到時只怕要陪不少嫁妝吧，咱們家裏會不會擺不下啊？”
要這麽高聘金的人家，沈莊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他柳家算個什麽東西，非富非貴的，柳千絮都要成“老”姑娘了，也好意思獅子大開口！
二姨太嘲諷的話音剛落，幾個丫頭都抿著嘴笑起來。
兩根金條，1000塊聘金？
沈家買一個丫頭才幾十塊錢，柳小姐可真“值錢”啊！
只聽周大娘說柳家對聘禮有要求，沒想到是這麽大的要求。夏依依這下也大吃一驚，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大太太睨了一下沈老爺，又對大家語氣和煦地說道：“聘禮是要得多了些，難得老爺看中了柳小姐，只要她嫁進來能為沈家開枝散葉，這點錢倒也無所謂。”
既然是為了延續香火，當然得娶個老爺喜歡的。只有老爺高興了，這筆錢花得才有意義。
知道大太太素來會在沈老爺面前裝好人，二姨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四姨太對聘金的要求這麽高，對其他方面的要求想必也不低吧，咱們家是不是該把這院子裏裏外外翻新一下，再買上四五個丫頭回來侍候她啊？”
“這倒不必，”大太太故意像聽不出二姨太話裏的意思，一本正經道：“只要把原先三姨太住的院子翻修一下就行了。丫頭嘛，慕晨和依依都說不要丫頭，那就把香兒給她使喚好了。”
“到時候看吧，再買一兩個丫頭回來也行，畢竟四姨太年輕，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懷上了，到時光一個丫頭肯定不夠用。”她又說道。
“人還沒嫁進來呢，架子倒是先擺上了！”二姨太嘀咕道。
從前柳千絮可沒少往三姨太的院子裏跑，她那時肯定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那裏的主人吧？
又何必說別人，自己不也沒有想到嘛，柳千絮竟然會成為沈家的四姨太，成為她和沈慕晨的“媽”。
真夠諷刺的！
飯是莊子上剛送來的新米，菜是這幾天林管家特意帶回來的野味，可夏依依怎麽吃都覺得味同嚼蠟。
從堂屋回去，依舊是沈慕晨進書房，夏依依坐在院子裏。
虎子吃完飯回來，看到獨自發呆的夏依依，他猶豫了一下，接著徑直走過去坐在她身邊。
“依依，這和大少爺是怎麽了？這段時間你們怎麽連話都不說？”他問道。
“沒什麽。”夏依依撇了撇唇，語氣卻分明帶著幽怨地說道：“這段時間大少爺太忙，顧不上和我說話。”
沈慕晨把她當病毒一樣隔離在自己的生活之外，她怎麽跟他說話？
她之所以還沒有離開沈家是因為不舍得，同時也不甘心。
白初夏說過，善意的隱瞞是可以被理解的。
她在等，等沈慕晨明白她沒有惡意，重新接受她。
她相信那天一定會到來！
“大少爺是很忙，可你也不能不理他啊。你總這樣就不擔心他被別的女子搶跑了？”虎子原本是想裝作開玩笑，可話從嘴裏說出來好像變了味。
二百三十四去看沈慕晨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夏依依一聽就緊張起來，雙眼死死地盯著虎子。
虎子被她盯得露了怯，支支吾吾道：“我、我沒什麽意思，就是想提醒你多關心關心大少爺。畢竟……畢竟大少爺現在天天在外面跑……”
“是不是有人打大少爺的主意了？”不等虎子說完，夏依依厲聲問道。
從前就是這樣，沈慕晨只要一出去就會有“花癡”看上他。
現在他在外面跑了快半個月了，這麽長時間算下來得遇到多少“花癡”啊，
她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你給我說清楚，是不是有人打大少爺的主意了？”夏依依一把抓住虎子的手臂，邊晃邊問。
“也……也不算吧，就是……有一戶租戶家的閨女，這幾天我們走到哪她跟到哪，還給大少爺送西瓜來著……”
“那女孩子多大了，長得怎麽樣？大少爺對她是什麽態度，有沒有跟她說話，搭理她？”夏依依迫不及待地問道。
“依依，你在這裏著急有什麽用，還不如進屋去跟大少爺好好說會話，從前你們不是有說不完的話，天天都開開心心的嘛。”
那個女子長得沒有依依一半好看，也沒有依依聰明，現在大少爺對她也只是禮貌應付，可如果依依一直這麽下去，那女子又不放棄的話，誰知道大少爺會不會動心。
大少爺畢竟是個男子，而且又長得好，家世好，走到哪裏都引人註目，依依多少也該上點心啊！
虎子一直把夏依依當成最好的朋友和哥們，盡管手臂被她抓得生疼，他還是好聲好氣地勸著。
從前他們好是因為沈慕晨不知道她的身份，不嫌棄她。現在他都認定她是“妖魔鬼怪”了，她還怎麽爭取？
一股無力感向夏依依襲來，她緩緩放開了虎子，轉頭目光呆滯地望著一個地方。
虎子看著她嘆了嘆氣，“依依，大少爺不帶你去莊子上是不想你在那些農夫面前拋頭露面，你應該理解他的心情。大少爺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這段時間天天去找那些租戶談買賣其實是很累的，他回來你應該多關心他，多陪陪他啊！”
他記得依依和大少爺的關系就是從去莊子上之後才變得越來越不好的，大少爺每天跟租戶說那麽多話，回來不想說話是正常的，可依依不能也不理大少爺啊！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夏依依喃喃地說道。
沈慕晨不是那麽小氣的人，白初夏對她有意幾乎整個沈家都知道，可他從來不反對她和白初夏說笑玩鬧，又怎麽會介意她被別人看幾眼。
他不帶她去莊子上是因為嫌棄她！
說好的中秋去爬山郊游，現在秋天都快過完了，沈慕晨連提都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他已經嫌棄她了，不想再和她在一起。
微涼的晚風吹來，夏依依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你哭了？”看到一顆淚珠從她眼裏悄然滑落，虎子詫異地問道。
“我哭了？”夏依依也詫異，伸手摸到那片溫潤，她才知道淚水流出來了。
她哭了，又一次為沈慕晨哭了。
她還能等到那天嗎？沈慕晨明白她的真心，重新接受她的那一天？
“依依，你為大少爺吃了那麽多苦，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難道就忍心看著你們之間的感情越來越遠嗎？”虎子輕聲問道。
依依為大少爺付出了那麽多，大少爺心裏也只有她，他們為什麽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
他是離他們最近的人，最清楚依依歷經了怎樣的艱辛才從廚房打雜的丫頭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就算她忍心放棄和大少爺的感情，他都為她感到不值。
夏依依陷入了沈默，虎子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起身進屋了。
他剛走到門口，背後傳來了夏依依的聲音：
“你們明天去哪個村？”她問道。
“啊？”虎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很快，他說道：“四橋，我們明天去四橋那一帶。”
……
第二天，沈慕晨帶著虎子離開沒多久，夏依依以自己要進城一趟為由，帶上香兒出去了。
上雇的車上，夏依依對香兒說道：“我們不是進城，是去看大少爺，這事回去別跟太太說，行嗎？”
“嗯。”香兒認真地點頭。
這丫頭雖然反應慢一點，但人老實本份，話不多。這段時間呆在沈慕晨的院子裏，夏依依對她的印象很不錯。
“夏小姐，要是太太問我你在城裏做了什麽，我該怎麽說？”許是以前大太太經常問起這個問題，香兒提前問道。
“嗯……”夏依依眼珠子轉了轉，“就說我本來想買幾本書，結果沒找到想要的。”
“誒。”這個說法比她想到的要好得多，香兒一下就笑了。
四橋離沈莊有一段距離，馬車走了近一個小時才到。
下車之後，夏依依讓香兒去向人打聽沈慕晨的行蹤，自己在路邊的買了幾瓶罐頭，還特意挑了沈慕晨喜歡的桃子口味。
一路邊走邊打聽，沒費多少功夫她們就來到了沈慕晨目前所在的農戶家。
那是一棟很破舊的農舍，門口的菜園比屋子的面積大很多，種著各種蔬菜，還有幾顆棗樹。
夏依依興奮不已，拎著罐頭自告奮勇地走在前面。
穿過菜田，快到門口時，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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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應該是和沈慕晨上次一樣，受了刺激暈倒的，哪裏是累倒的。
白少爺聽誰胡說的？
“慕晨哥說的啊，我昨天來的時候你還在昏迷中呢。對了，你什麽時候醒的？”白初夏問道。
沈慕晨說她累倒了？！
也是，他雖然嫌棄她，但人品在那裏，即使知道她是“妖魔鬼怪”，他也不會隨便公布她的秘密。
這倒符合他一貫的風格。
這麽說來，她是不是還得感謝他？
被他嫌棄還得感謝他。夏依依的唇角不自覺地浮現出一抹嘲諷的笑。
一直盯著她的白初夏見狀不禁大驚失色，嚷道：“餵，夏依依，你到底有沒有恢覆過來啊？我怎麽看你不僅氣色不好，神情似乎也有些不對勁啊？”
問她什麽時候醒的，她竟然在那傻笑。
沈家到底有沒有給她請大夫？
二百三十口水戰
“我沒事。謝謝白少爺關心！”夏依依回了回神，有些落寞地說道。
抱著東西進屋，白初夏也跟在她身後進了屋。
見沈慕晨不在書房，白初夏想起了昨天他提過今天要去莊子上的事，隨口問道：“慕晨哥去莊子上了？”
“嗯，早上就去了。”夏依依嘴裏應著，手裏已經放下東西去泡茶了。
沈慕晨不在，她只能臨時充當主人。給白初夏端上茶水，她也陪他在茶幾邊坐了下來。
兩個人扯了幾句家常，白初夏從懷裏摸出一本《聊齋志異》，遞到她面前，說道：“昨晚慕晨哥提起《聊齋》，我回去看了一下，剛好這本書還在，想著你應該喜歡，所以就帶過來了。給你。”
《聊齋》？
沈慕晨跟白初夏提《聊齋》幹嘛？
自己被當成了“妖魔鬼怪”，現在看到這本《聊齋》，夏依依心裏十分別扭，因此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問道：“我們大少爺怎麽會突然跟你提起《聊齋》，你們都聊了些什麽？”
沈慕晨提起《聊齋》肯定跟她有關，她想知道對方到底說了些什麽。
“我也覺得奇怪呢……”白初夏將昨晚的情況說了一遍。
夏依依聽得渾身發冷，沈慕晨果然把她當成“妖怪”了，竟然還向白初夏討主意！
“白少爺，如果你發現自己喜歡的人是妖怪，你真的能做到待她如初嗎？”聽到白初夏說起自己的答覆，夏依依懷疑地問道。
這件事如果真的發生在他身上，只怕他就不會說得這麽輕松了吧？
沈慕晨的心智比白初夏更成熟穩重，他都做不到，白初夏怎麽可能做到？
“嗯，”白初夏剛抿了一口茶，聞言立刻放下茶杯，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後來也想了一下，昨天的話太過絕對……”
哼，還是做不到吧？夏依依邊聽邊在心裏冷哼。
“……這種事情其實應該分兩種情況的：善意和惡意。如果對方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隱瞞身份，我會待她如初；但如果對方懷著險惡居心，惡意欺騙，並故意誘使我誤入情網，這種情況我必定將那妖怪誅之而後快。
“我生平最恨被人欺騙了！”白初夏認真地說道。
善意和惡意……
白初夏說得在情在理，夏依依不再懷疑他的決心，反而開始思忖自己的情況屬於哪一種。
她當然沒有什麽險惡的居心，可不得已的原因是什麽？怕被人當成妖怪，這算是不得已的原因嗎？
要說誘使，她似乎也有誘使沈慕晨的嫌疑，畢竟他一開始並不喜歡她，是她努力接近，一點點打動他的。
這該怎麽說？
“夏依依，你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嗎？雖然你是女子，不妨也把自己想象成男子，假如是你，你會怎麽做？”看到夏依依若有所思，白初夏以探討的語氣問道。
“我沒你們那麽多想法，既然是我喜歡的人，不管他是人還是妖，只要他沒有害人之心我一樣喜歡他！”夏依依像賭氣似的說道。
喜歡就喜歡，哪有那麽多條條框框？
要是喜歡一個人的同時還要計算對不對，值不值，這還叫喜歡嗎？
不如做交易算了！
“當然咯，我們這些做丫頭的和你們大少爺是沒法比的，你們有挑三揀四的資本，不喜歡這個還可以喜歡那個。”仿佛還不盡興，夏依依索性將憋著的一肚子氣全撒到了白初夏身上。
“夏依依，你什麽意思啊？什麽丫頭大少爺的，誰拿你當丫頭了？”白初夏氣得跳了起來，“我好好跟你討論問題，你倒好，扯什麽丫頭少爺。你給我說清楚，我什麽時候挑三揀四了？”
他長這麽大就喜歡過她一個人，這也叫挑三揀四？
簡直蠻不講理！
白初夏雙手叉腰，氣鼓鼓瞪著夏依依，那架式非逼她給說法不可。
見這情景，夏依依也明白自己捅了“馬蜂窩”，不禁氣勢弱了一大截，喏喏地道：“我……也就是隨口說說，你生這麽大氣作什麽？”
“什麽叫隨口說說？這話也是能隨便說的嗎？夏依依，枉我以為你年長一些長進了，原來你還像從前一樣蠻不講理！”
從前她冤枉他，捉弄他，近年來這些事情沒有再發生，他還以為她長大懂事了，沒想到她說出來的話還是如此刁鉆、傷人。
白家的男兒什麽時候被人說濫情過？
何況，他對她的一片癡心她看不見就算了，怎麽能連他的人品都否定？
白初夏著實咽不下這口氣，再次沖夏依依吼開了。
沒完了？夏依依也不是省油的燈，騰地站起來，怒道：“白少爺，你夠了吧？我不就說錯了一句話嘛，你用得著發這麽大火嗎？是你問我我才說的，我說了你又不高興，早知道這樣還問我幹嘛？”
明明是他讓自己說的。
“這不就是擺著大少爺的架子嘛！”她又稍微小聲地嘀咕道。
“你……”
他從來就說不過這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白初夏氣得咬牙，那張俊臉也變得紅白交加，甚是好看。
“我什麽呀，我不過就事論事而已，白少爺不服氣大可以和我理論。”見他那樣，夏依依越發來勁了，仰著的小臉寫滿得意。
白初夏恨恨地瞪著她，突然，他笑了：已經很久不曾看見這丫頭飛揚跋扈的模樣了，她終於又“活”了過來！
他特意過來就是想看到她好好的，現在這樣不正如了他的意麽？
比起跟在沈慕晨身邊伏低作小，此刻的夏依依才是他認識的那個壞脾氣，活潑又可愛的丫頭。
“好男不跟女鬥。夏依依，我不跟你一般見識！”白初夏一掃剛才的惱怒，無比輕快地說道。
她欺負了他那麽多次，他什麽時候計較過。
“切，說不過就說不過，什麽好男不跟女鬥！”夏依依不屑地朝他翻了個白眼。
口水戰以這種方式宣告結束了。
費了這番口舌，夏依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緩緩流進喉嚨，一股回甘在她心頭舌尖漾開。
這茶什麽時候這麽好喝了？換茶葉了嗎？
夏依依又抿了一口，同時仔細觀察杯裏的茶葉。忽然，她意識到了什麽：這幾天心裏積壓的郁悶似乎悄然消失了，心情一下變得明朗起來。
不會吧？跟白初夏吵架還有這功能？！
二百三十一再納一房妾
“那個……白少爺，我剛才有點偏激了，你別往心裏去哈。”夏依依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人家帶著補品好心來看她，她卻把他當成了洩憤的對象，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你還知道道歉了？看來還是長進了一點嘛。”看著她，白初夏黑亮的眸子彎出了一抹弧度，兩個酒窩也現了出來，接著他一揮大手，“放心吧，這點小事我才不會放在心上呢。”
他是那麽小氣的人嘛！
“誒，夏依依，不如我們來下棋吧，反正慕晨哥一時半會回不來，你一個人坐著幹等也無聊。”白初夏提議道。
雖然心情變得好了一些，可也還沒好到有閑情下棋的地步。想到自己剛才無理的指責，夏依依抱著將功補過的態度道：“好。”
兩個人剛拿出棋盤擺上，大太太房裏的燕子突然來了。
走進書房，燕子看著夏依依，笑意盈盈地說道：“夏小姐，太太說您昨兒才生過病，今天虎子又不在，讓我來給您幫忙，有什麽活兒指使我就行了。”
“嗯，還是你們太太想得周到，我昨天才跟慕晨哥說他院子裏該添個丫頭呢。”白初夏讚同地點頭。
大太太派的不是丫頭，是間諜。
他知道個屁！
夏依依瞟了白初夏一眼，對燕子笑了笑，道：“回頭幫我謝謝太太，這裏暫時沒有什麽活兒要幫忙的，你去院子裏玩吧。”
想了想，她又對白初夏道：“白少爺，院子裏陽光正好，我們也把棋盤搬到外面去下吧。”
這樣大太太總不會擔心他們有什麽了吧？
燕子會意，連忙道：“夏小姐，既然您這裏沒什麽事，那我就上後院找秀秀說會話去，要是您有事隨時叫我。”
大太太派她來的目的已經被夏小姐看穿了，她再杵在這裏除了自找沒趣毫無作用。
既然這樣，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趁機躲個懶呢。
“嗯，你去吧。”夏依依點點頭，立刻開始動手收拾棋子。
燕子見狀麻利地用托盤端上了茶水和點心，白初夏也主動端起了棋盤，幾個人一起走出書房。
院子裏陽光和煦，微風徐徐，比書房舒服多了。
之前是沒心情下棋，所以才沒想到到來外面的。
當然，如果白初夏不是她和沈慕晨的好朋友，不是沈家的救命恩人，她也不會明知大太太忌諱還強打著精神陪他下棋。
“白少爺，你住在城裏，這幾天可有看到我們大老爺？”夏依依一邊落子一邊問道。
大老爺暈倒她是親眼看到的，再加上沈慕陽又說他臥床不起，畢竟那麽大年紀的人了，她多少有點替他擔心。
與其說是替他擔心，不如說是替沈慕晨擔心他。
她知道，那家夥肯定也關心這個問題。
“這幾天啊？”白初夏略微想了想，“沒註意，好像沒看到吧。”
“你怎麽想起問他了？”他又隨口問道。
“他是被我們氣暈的啊，萬一真氣出病來我們不還得負責嘛。”夏依依敷衍道。
“嗯，這倒是。”
……
白初夏前腳剛走，大太太後腳就叫夏依依去前院說話。
所謂說話，不過是通過各種暗示她要註意身份，和除了沈慕晨以外的男子保持距離。
夏依依裝傻充楞地聽了大半個小時，回到院子的時候，虎子已經在院子裏了。
夏依依連忙拉著他問道：“大少爺也回來了吧？是在書房嗎？”
“回來了，剛洗漱完，這會應該在書房吧。”虎子道。
“今天你們看的情況怎麽樣？大少爺說什麽了嗎？”夏依依又問。
要是以前，這些問題她完全可以直接去問沈慕晨本人，可現在，她既想見到他又怕見到他。
現在不僅是沈慕晨不知該怎麽面對她，她也不知該怎麽面對他了。
虎子歪著小腦袋，道：“大少爺今天只是讓林管家帶他熟悉了一下沈家的田地，明天他會去租戶家裏。”
“明天還去啊？”夏依依詫異地問道。
沈慕晨的身子才好，他這樣天天奔波能受得了嘛，萬一又倒下了怎麽辦？
“大少爺說可能要十天半個月才能看完所有租戶，這才剛開始呢。”跟著跑了一天本來就累了，此刻他手裏還端著大少爺換下的衣物，虎子忍不住說道：“大少爺應該在書房，你去問他吧。”
夏依依還想追問，可虎子已經端著木盆出了院子。
問沈慕晨？有必要嗎？
如果他想讓她知道，又怎麽會不帶她去。
算了，再給他一點時間吧。
也許像白初夏說的，等他發現她並沒有惡意，可能就接受她了吧。
夏依依朝屋裏探了探頭，轉身坐回了院子裏的石桌邊。
到了吃飯的時候沈慕晨才從屋裏走出來，看到夏依依淡淡地問了句：“身體沒事了吧？”
回來看到她不在，他已經向其他丫頭問過她的情況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想聽她親口報平安。
“沒事了。”夏依依有些不敢看他，低著頭回道。
這是她暈倒後他們第一次見面說話，難道不是應該先問她為什麽會暈倒，或者什麽時候醒的麽？
還是……他對這些根本就不關心？
盯著沈慕晨穿著青色布鞋的腳尖，夏依依陷入了失落中。
而確定她沒事的沈慕晨早已思忖起了幫助大伯家的計劃，他邊往堂屋走邊說道：“沒事就好，吃飯去吧。”
堂屋裏，沈老爺、大太太和二姨太他們都坐在桌子上了。
見二姨太的狀態基本恢覆，沈老爺以維護家宅和諧安寧為由，命令她正常情況下必須到堂屋吃飯。
隨著和夏依依同桌的次數增多，二姨太對她的態度由一開始的橫眉冷對漸漸變成了現在的視若不見。
多次向二姨太示好被拒，夏依依也不再勉強，和她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局勢。
幾個人正默默吃著飯，大太太突然說道：“你們也看到了，這次大老爺他們就是欺負咱們家沒人，才打起了地契的主意。這幾天我和老爺商量了一下，準備再納一房妾進來。”
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像在等大家的反應。
夏依依習慣性地看向沈慕晨，只見他放下了碗筷，靜靜地盯著桌面，似乎沒有反對的意思。
沈家就剩沈慕晨這麽一根獨苗，偏偏他的身體又不好，沈老爺和大太太想再納一房妾來延續香火也是正常的。
估計沈慕晨也擔心萬一自己走在前面，父母沒有人養老送終吧？
大太太的語氣是通知而不是商量，沈家的人沒有出聲，夏依依自然也不會出聲。
二百三十二不用她侍候
兒子沒了，她的命運也如浮萍一樣隨沈家這條船漂著，只有這條船穩當她才有太平日子過。
反正老爺不待見她，多一個姨太太少一個姨太太對她來說都一樣，要是新來的姨太太能為沈家開枝散葉，保證這條船穩當倒是好事。
二姨太思忖片刻，不冷不熱地說道：“老爺要納妾我倒不反對，只是這次可得擦亮眼睛了，別再娶個張氏那樣的女人回來禍害家門。”
三姨太張氏不僅給沈老爺戴了綠帽子，還綁架沈慕晨，險些害他喪命，她無疑是沈老爺心裏最不願提起的痛。
被人戳到痛處，沈老爺的臉頓時黑了，不悅地瞟了二姨太一眼，道：“閑談莫道人非，說別人之前也反省反省自己。”
張氏固然可恨，可二姨太若不心生邪念，又怎麽會害自己的兒子夭折？
沈老爺本沒有再娶的念頭，現在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二姨太也是為了咱們家好，”大太太連忙解圍，道：“既然大家都支持，我這幾天就找媒婆去看看，爭取給咱們家娶個模樣俊俏，品行端莊的四姨太回來。”
品行端莊是必須的，至於模樣俊俏，大太太肯定只是為了迎合沈老爺的心理隨口一說，她最看重的應該是能生養吧？
為了延續自家香火，沈老爺作出的“犧牲”可真大！
夏依依拼命抿唇，這才忍著沒有笑出來。
這件事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大家各自端起自己的碗繼續吃飯。
捧起飯碗前，夏依依又悄悄瞄了沈慕晨一眼，他還是那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吃完飯回到院子裏，沈慕晨徑直去了書房。
跟在他身後回來的夏依依在大門前止住了腳步，她很糾結：以前他們感情好時，這個時候都是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或者一個人捧一本自己喜歡的書看。可現在，她覺得沈慕晨不會再想和她喝茶說話了。
而且，他們之間連共同的話題都沒有，要是呆在一個屋子裏，只會更加尷尬吧？
猶豫了好一陣，夏依依始終沒有勇氣走進書房，最後索性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發呆。
書房裏，沈慕晨清亮的眸子一直望著門口，他在等那丫頭像往常一樣來找他，纏著他嘰嘰喳喳地說話。
他也很想和她說說今天的見聞，以及接下來的計劃。
然而，時間一點點過去……
她不會來了。
是在怪他調查她嗎？
沈慕晨失望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雙眼。
……
掌燈時分，夏依依幫沈慕晨的房裏點上了蠟燭，又鋪好了床鋪，等了片刻他沒有進房間，自己便先退出去了。
走到走廊上，剛好碰到回房的沈慕晨，兩個人迎面相遇。
盡管走廊上燈光昏暗，可沈慕晨高挑的身影才走到跟前，夏依依立刻像沒臉見人似的低下了頭，聲音也底氣不足地說道：“大少爺，床鋪準備好了，我去打水侍候你洗漱吧。”
知道沈慕晨把她當成妖魔鬼怪後，夏依依便在他面前徹底失去了信心，甚至都不敢與他直視，生怕從他眼裏或者臉上看到嫌棄自己的表情。
見她如此沒有精神，沈慕晨以為她身體不舒服，凝視了她片刻，輕聲說道：“讓虎子來就行了，你去歇著吧。”
不用她侍候？
現在連服侍也不用她了嗎？
他是要將她完全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夏依依只覺得眼圈發熱，她輕輕點了點頭，又自覺往邊上讓了下，“那大少爺早點休息。”
感覺到眼淚馬上就要流出來，不等沈慕晨再說什麽，夏依依加快腳步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似有一陣風拂過面頰，沈慕晨默默轉過身去，望著她匆忙離去的身影，眼裏的光一點點暗下去……
……
接下來的日子，沈慕晨每天早出晚歸忙著了解租戶的情況，夏依依則整天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發呆。虎子天天跟著沈慕晨，侍候他的活兒也做得得心應手，幾乎不用夏依依插手。
因此，夏依依和沈慕晨每天近距離相處的機會就只有在堂屋吃飯的時候。
漸漸地，沈慕晨越來越忙，夏依依越來越靜，靜得一天都不說一句話。
一天，夏依依依舊坐在廊下看書發呆，廚房打雜的小丫頭在院子門口叫她，說是周大娘請她去後院。
“周大娘說了什麽事嗎？”夏依依問道。
怕沈慕晨不在家，她一個人呆在院子裏悶，大太太把香兒派了過來，平日去後院端飯打水的活都是香兒在做，她已經很久不去後院了。
“說是夏小姐喜歡桂花，如今院子裏桂花開得正好，請您去坐坐。”小丫頭笑意盈盈地說道。
這丫頭名叫秀秀，是上次大太太一次性買的三個丫頭中的一個，年紀還小，便被分到廚房了。
看她一臉稚嫩，夏依依突然起到了剛來沈家時見到的杏兒。
原以為杏兒會成為她在這個時空最好的閨蜜，沒想到自從杏兒被調到二姨太院子裏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現在又和二姨太沆瀣一氣，視她如仇敵。
這個院子看似一成不變，實際上不知不覺中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了。
友情如此，愛情亦如此。
夏依依放下書起身，“你跟周大娘說，我一會就來。”
這段時間她和沈慕晨都沒有心情喝茶，房裏點心積了一堆，可以整理好了送給周大娘和其他人吃。
捧著各種吃食去後院，周大娘見到她大吃一驚，看了好半天才說道：“依依，你怎麽瘦成這樣了？”
“瘦了嗎？”夏依依自我打量了一下，“我還真沒註意呢。”
瘋丫頭的身子屬於不易發胖的體質，平時她怎麽吃都不用擔心，但遇到點事瘦得卻很明顯。
是瘦了，白初夏說過，大太太也總在叮囑她多吃點。
久不來後院，坐在倍感親切的小板凳上，聞著清幽的桂花香氣，夏依依的心情稍微開朗了一些。
“聽說這段時間大少爺天天在外面跑，我想你一個人呆在院子裏也悶得慌，就叫你來後院坐坐。不耽誤吧？”周大娘和藹地問道。
“不耽誤，我一個人是挺悶的。”夏依依道。
這段時間心情低落得像滿含水分的空氣，又潮又重，做什麽都沒有心情，也沒想到來後院找周大娘聊聊。
周大娘是這個院子裏對她最好的人，她怎麽把她給忘了？
夏依依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笑道：“謝謝周大娘關心。”
二百三十三和柳家結親
秀秀捧著她拿來的點心歡歡喜喜地躲回房間吃去了，安靜的院子裏就只剩夏依依和周大娘兩個人。
一直沒有看見鳳丫的身影，夏依依忍不住問起了她家裏的情況。
周大娘將剪下的布片在虎子穿破了的褲子上比了比，擡頭笑道：“鳳丫的苦日子就快熬到頭了，說是找了個老中醫，她男人的病現在已經大有起色。這不，今天又一起進城看病抓藥去了。”
“還真是個好消息呢！”鳳丫上次都絕望得投井了，聽到這個消息夏依依也為她感到高興。高興過後，她又隨口問道：“那柳小姐呢，她最近有沒有過來坐坐？”
以前她來後院十次，有八次都能看見柳千絮，今天怎麽不見她了？
“柳小姐啊，以後咱們怕是要改口咯！”周大娘眼角的皺紋更深了，笑得意味深長。
什麽意思啊？夏依依一時摸不著頭腦。
“傻閨女，咱們家不是要添新姨太太嘛，聽說柳家都答應下來了！”周大娘繼續笑道。
“啊？”
柳小姐要嫁給沈老爺當四姨太？！
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柳千絮？
這怎麽可能！
夏依依幾乎驚掉了下巴，張大的嘴半天都合不攏。
“啊什麽？你也不想想，柳小姐今天都多大了，現在還有幾個人上她家提親的，嫁到咱們沈家來也不虧她。”周大娘開始將那塊布縫補在虎子的褲子上，邊說道：“咱們老爺年紀不算大，她嫁進來要是能為沈家生個小少爺，往後還不有的是好日子過。”
這倒是，上次好像聽說有媒婆為哪個老鰥夫上柳家提親，被柳千絮給罵了出去。想來柳千絮的行情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可是，她在白初夏身上花了那麽多心思，現在讓她嫁給沈老爺能甘心嘛？
“周大娘，柳小姐真的答應了？”夏依依不敢相信地問道。
“應該是答應了，好像說柳家對聘禮還有什麽要求吧，具體怎麽回事我也不清楚。反正啊，這段時間柳小姐一直沒來咱們家，估計是避嫌哩。”周大娘道。
“這樣啊？”
難怪沒有聽大太太提起。
柳家好歹也曾經風光過，柳千絮又生得盤正條順，還讀過書，多要點聘禮也正常。
看來兩家好事將近啊！
……
果然，沒過兩天大太太就在飯桌上宣布了這件事。
“後門柳家的柳小姐就要嫁進我們家了！”她喜形於色地對大家說道：“這幾天聘禮方面都談妥了，正在請人擇算吉日，順利的話應該年前咱們家就要添喜了。”
二姨太應該早就聽杏兒或者其他人提起過，絲毫沒露出意外的表情。
夏依依自然也不覺得意外了。
只有沈慕晨，他正要夾菜的筷子在空中停了一下，看了看大太太，目光收回時又瞟了一眼夏依依，最後卻也一個字都沒有說。
大太太笑了笑，繼續以一副當家人的口吻道：“咱們家好久都沒有辦過喜事了，這回得辦得熱熱鬧鬧的。日子雖說還沒有定下來，但我們也該盡早張羅開了，不能到時慌手慌腳的讓人看了笑話……”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不管是二姨太，還是夏依依，這段時間都要做好乖乖聽她調遣的準備。
大太太的話一說完，二姨太便冷嘲熱諷道：“聽說柳家要了兩根金條，還要了1000塊的聘金，這麽大的排場到時只怕要陪不少嫁妝吧，咱們家裏會不會擺不下啊？”
要這麽高聘金的人家，沈莊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他柳家算個什麽東西，非富非貴的，柳千絮都要成“老”姑娘了，也好意思獅子大開口！
二姨太嘲諷的話音剛落，幾個丫頭都抿著嘴笑起來。
兩根金條，1000塊聘金？
沈家買一個丫頭才幾十塊錢，柳小姐可真“值錢”啊！
只聽周大娘說柳家對聘禮有要求，沒想到是這麽大的要求。夏依依這下也大吃一驚，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大太太睨了一下沈老爺，又對大家語氣和煦地說道：“聘禮是要得多了些，難得老爺看中了柳小姐，只要她嫁進來能為沈家開枝散葉，這點錢倒也無所謂。”
既然是為了延續香火，當然得娶個老爺喜歡的。只有老爺高興了，這筆錢花得才有意義。
知道大太太素來會在沈老爺面前裝好人，二姨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四姨太對聘金的要求這麽高，對其他方面的要求想必也不低吧，咱們家是不是該把這院子裏裏外外翻新一下，再買上四五個丫頭回來侍候她啊？”
“這倒不必，”大太太故意像聽不出二姨太話裏的意思，一本正經道：“只要把原先三姨太住的院子翻修一下就行了。丫頭嘛，慕晨和依依都說不要丫頭，那就把香兒給她使喚好了。”
“到時候看吧，再買一兩個丫頭回來也行，畢竟四姨太年輕，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懷上了，到時光一個丫頭肯定不夠用。”她又說道。
“人還沒嫁進來呢，架子倒是先擺上了！”二姨太嘀咕道。
從前柳千絮可沒少往三姨太的院子裏跑，她那時肯定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那裏的主人吧？
又何必說別人，自己不也沒有想到嘛，柳千絮竟然會成為沈家的四姨太，成為她和沈慕晨的“媽”。
真夠諷刺的！
飯是莊子上剛送來的新米，菜是這幾天林管家特意帶回來的野味，可夏依依怎麽吃都覺得味同嚼蠟。
從堂屋回去，依舊是沈慕晨進書房，夏依依坐在院子裏。
虎子吃完飯回來，看到獨自發呆的夏依依，他猶豫了一下，接著徑直走過去坐在她身邊。
“依依，這和大少爺是怎麽了？這段時間你們怎麽連話都不說？”他問道。
“沒什麽。”夏依依撇了撇唇，語氣卻分明帶著幽怨地說道：“這段時間大少爺太忙，顧不上和我說話。”
沈慕晨把她當病毒一樣隔離在自己的生活之外，她怎麽跟他說話？
她之所以還沒有離開沈家是因為不舍得，同時也不甘心。
白初夏說過，善意的隱瞞是可以被理解的。
她在等，等沈慕晨明白她沒有惡意，重新接受她。
她相信那天一定會到來！
“大少爺是很忙，可你也不能不理他啊。你總這樣就不擔心他被別的女子搶跑了？”虎子原本是想裝作開玩笑，可話從嘴裏說出來好像變了味。
二百三十四去看沈慕晨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夏依依一聽就緊張起來，雙眼死死地盯著虎子。
虎子被她盯得露了怯，支支吾吾道：“我、我沒什麽意思，就是想提醒你多關心關心大少爺。畢竟……畢竟大少爺現在天天在外面跑……”
“是不是有人打大少爺的主意了？”不等虎子說完，夏依依厲聲問道。
從前就是這樣，沈慕晨只要一出去就會有“花癡”看上他。
現在他在外面跑了快半個月了，這麽長時間算下來得遇到多少“花癡”啊，
她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你給我說清楚，是不是有人打大少爺的主意了？”夏依依一把抓住虎子的手臂，邊晃邊問。
“也……也不算吧，就是……有一戶租戶家的閨女，這幾天我們走到哪她跟到哪，還給大少爺送西瓜來著……”
“那女孩子多大了，長得怎麽樣？大少爺對她是什麽態度，有沒有跟她說話，搭理她？”夏依依迫不及待地問道。
“依依，你在這裏著急有什麽用，還不如進屋去跟大少爺好好說會話，從前你們不是有說不完的話，天天都開開心心的嘛。”
那個女子長得沒有依依一半好看，也沒有依依聰明，現在大少爺對她也只是禮貌應付，可如果依依一直這麽下去，那女子又不放棄的話，誰知道大少爺會不會動心。
大少爺畢竟是個男子，而且又長得好，家世好，走到哪裏都引人註目，依依多少也該上點心啊！
虎子一直把夏依依當成最好的朋友和哥們，盡管手臂被她抓得生疼，他還是好聲好氣地勸著。
從前他們好是因為沈慕晨不知道她的身份，不嫌棄她。現在他都認定她是“妖魔鬼怪”了，她還怎麽爭取？
一股無力感向夏依依襲來，她緩緩放開了虎子，轉頭目光呆滯地望著一個地方。
虎子看著她嘆了嘆氣，“依依，大少爺不帶你去莊子上是不想你在那些農夫面前拋頭露面，你應該理解他的心情。大少爺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這段時間天天去找那些租戶談買賣其實是很累的，他回來你應該多關心他，多陪陪他啊！”
他記得依依和大少爺的關系就是從去莊子上之後才變得越來越不好的，大少爺每天跟租戶說那麽多話，回來不想說話是正常的，可依依不能也不理大少爺啊！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夏依依喃喃地說道。
沈慕晨不是那麽小氣的人，白初夏對她有意幾乎整個沈家都知道，可他從來不反對她和白初夏說笑玩鬧，又怎麽會介意她被別人看幾眼。
他不帶她去莊子上是因為嫌棄她！
說好的中秋去爬山郊游，現在秋天都快過完了，沈慕晨連提都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他已經嫌棄她了，不想再和她在一起。
微涼的晚風吹來，夏依依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你哭了？”看到一顆淚珠從她眼裏悄然滑落，虎子詫異地問道。
“我哭了？”夏依依也詫異，伸手摸到那片溫潤，她才知道淚水流出來了。
她哭了，又一次為沈慕晨哭了。
她還能等到那天嗎？沈慕晨明白她的真心，重新接受她的那一天？
“依依，你為大少爺吃了那麽多苦，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難道就忍心看著你們之間的感情越來越遠嗎？”虎子輕聲問道。
依依為大少爺付出了那麽多，大少爺心裏也只有她，他們為什麽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
他是離他們最近的人，最清楚依依歷經了怎樣的艱辛才從廚房打雜的丫頭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就算她忍心放棄和大少爺的感情，他都為她感到不值。
夏依依陷入了沈默，虎子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起身進屋了。
他剛走到門口，背後傳來了夏依依的聲音：
“你們明天去哪個村？”她問道。
“啊？”虎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很快，他說道：“四橋，我們明天去四橋那一帶。”
……
第二天，沈慕晨帶著虎子離開沒多久，夏依依以自己要進城一趟為由，帶上香兒出去了。
上雇的車上，夏依依對香兒說道：“我們不是進城，是去看大少爺，這事回去別跟太太說，行嗎？”
“嗯。”香兒認真地點頭。
這丫頭雖然反應慢一點，但人老實本份，話不多。這段時間呆在沈慕晨的院子裏，夏依依對她的印象很不錯。
“夏小姐，要是太太問我你在城裏做了什麽，我該怎麽說？”許是以前大太太經常問起這個問題，香兒提前問道。
“嗯……”夏依依眼珠子轉了轉，“就說我本來想買幾本書，結果沒找到想要的。”
“誒。”這個說法比她想到的要好得多，香兒一下就笑了。
四橋離沈莊有一段距離，馬車走了近一個小時才到。
下車之後，夏依依讓香兒去向人打聽沈慕晨的行蹤，自己在路邊的買了幾瓶罐頭，還特意挑了沈慕晨喜歡的桃子口味。
一路邊走邊打聽，沒費多少功夫她們就來到了沈慕晨目前所在的農戶家。
那是一棟很破舊的農舍，門口的菜園比屋子的面積大很多，種著各種蔬菜，還有幾顆棗樹。
夏依依興奮不已，拎著罐頭自告奮勇地走在前面。
穿過菜田，快到門口時，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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